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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ic: 政府規定, 一天不得超過七隻, 違者坐牢罰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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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o天空o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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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Joined): 15-August-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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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19-June-2006 at 5:33pm \| IP Logged

發表人：Aries

十月底出差到洛杉磯, 待了三個禮拜. 住朋友一棟空在海邊, 臨懸崖, 景色絕美的別墅, 地址屬於 Redondo beach, 位於 PV 區.
早上窗戶拉開, 就面對著蓋天蓋地一整片的藍. 站在窗口, 只能看到太平洋, 海面上一些划到很外面的衝浪者., 還有左邊數里外坡地上一群白牆紅瓦的西班牙式房子. 是謀殺底片或現在叫做測試記憶卡性能的好地方. 但如果走到懸崖邊, 就可以看到底下的一條縱深數十米的沙灘. 深是指高潮線到懸崖底. 站在崖上, 用 GPS 測得高度是距海平面58米, 向右可以看到這條沙灘往北一直延伸到看不見, 往南就止於那叢西班牙別墅所在的岬角. 有一條小徑從懸崖上通到沙灘.

我第一次下去, 走到小徑盡頭才發現有一整道柵欄隔離著沙灘與懸崖, 是有門可以進出, 只是門上掛著一把大鎖. 好吧, 沒什麼大不了, 回頭是岸, 再加上幾百階樓梯而已. 第二次, 我問了隔壁鄰居, 看似好心的老太太說她搬來才幾年, 因為不良於行所以從來沒下去過, 但聽說我們的門匙就可以開柵欄上的掛鎖. 我是有點懷疑啦, 好吧, 這是馬後炮. 事實是, 我興沖沖的揹了相
機, 帶了毛巾水防曬油跟鑰匙, 步伐輕快的不到十分鐘就來到掛鎖前, 鑰匙不合.

我像個渴望越獄的囚犯, 雙手搖著柵欄, 望著近在咫尺的沙灘, 象徵自由的太平洋, 一連珠的國罵衝口而出.

第二週, 去長灘市看朋友, 這位朋友叫湯瑪斯, 南非裔, 歸化美籍方近十年. 在長灘市的 Sport Chalet 當潛水教練. 我跟這家店本就頗有淵源, 一九八九年我就是在這家 Sport Chalet 拿OW1 的. 重遊舊地, 百味雜陳自不在話下. 湯瑪斯聽我提及我住的地方, 興奮的說, 那處岬角叫做 Malaga cove, 是頗有名的龍蝦場. 只是需要揹裝備走很遠, 所以潛客不多. 現在既然我就住在"樓上", 加上狩獵季剛開放, 湯瑪斯喜不自勝的搓著雙手 : 正是一探 Malaga cove 的大好機會. 我一想到懸崖腳下的那扇門就想死, 忙不迭連搖雙手說不. 我看的出他很失望, 我又不好意思說自己揮汗往返兩次的糗事, 就解釋說台階又多又陡, 恐怕不如去走那條遠但起碼平坦的路. 或者, 我指著天花板下吊著一排排的潛水專用獨木舟, 說這才是解決之道. 其實我對獨木舟一竅不通, 半杯咖啡也沒喝到過. 但我早就瞥見有幾組獨木舟是雙座的, 心想到時候做做樣子也就混過去. 湯瑪斯搖頭說獨木舟不適合沿浪大的海岸線走, 還說我遠不如以前強悍. 廢話.

過了乏味的幾天, 我真悶的慌了. 靜極思動, 想說來這兒抓抓龍蝦也不錯, 裝備就讓身為駐店教練的湯瑪斯去張羅, 我想不妨讓這老外見識見識我這在菲律賓蘇祿海聲名卓著的龍蝦無影手的厲害. 想到能揚威海外, 我興頭也來了. 但是仍有問題要克服. 我打電話給屋主, 問他到底那顆掛鎖是怎麼回事 ? 原來真有這麼把鑰匙放在廚房抽屜裡. 好, 鑰匙拿到了, 我接下來打給湯瑪斯, 約在店裡見面拿裝備試防寒衣. 洛杉磯在夏天七八月地面氣溫達華氏 108度, 等於是攝氏 42度的時候, 海水還是跟冰水一樣. 更何況現在已是深秋. 因為阿拉斯加洋流會沿美國西岸往赤道移動. 所以在這兒潛水防寒衣都是從 7mm 起跳. 不知是因為我身材特別矮小, 還是湯瑪斯事先動過手腳, 總之, 最後我只合到一件粉紅色的三件農夫式防寒衣. 加上粉紅色的頭套, 鮮黃色的蛙鞋. 湯瑪斯面露一抹怪笑, 說我看起來不錯, 我本想裝作一本正經的問他怎麼知道粉紅是我最喜歡的顏色, 最後還是忍不住笑出來並且給他一根手指.

接下來必須買狩獵執照. 非加州居民單日執照要十點七五美金. 上面還有州長阿諾的關防大印. 可惜, 如果是親筆簽名, 我起碼可以賺個對半. 政府規定, 單日不能抓超過七隻龍蝦, 且每一隻的尺寸都必須達到標準才可以抓上船. 湯瑪斯丟了一支鋁製龍蝦尺給我, 尺上兩隻腳之間的距離是三又四分之一英吋, 等於是
8.3公分. 抓到了龍蝦, 把尺往它頭上一擱, 從兩眼到背殼起點, 不得小於8.3公分, 否則就拜拜明年見. 只要等於或大於8.3公分, 嘿嘿, 咱們等會兒桌上見. 我盤算著頭部長 8.3 公分的龍蝦身長會是多少, 然後暗笑, 好阿諾, 這麼些年來我投資在你身上的電影製作費也不算少, 且看我今天能賺多少回來. 執照費一隻龍蝦算是打平, 抓兩隻就算是我賺到, 真要抓到七隻我就打算開店

我們一起推著購物車走到停車場, 裝完我的東西到車上, 還剩幾件是他自己要的, 我就陪他去裝他的車, 在他的後車斗裡我竟然看到一支 100的鋼瓶. 喂喂, 搞什麼呀 ! 真跟我幹上了 !? 我問他這是你今晚要用的嗎 ? 他說是啊.
我又拉著他回到店裡, 把我的 80 鋁瓶換成 100 鋁瓶. 要不是考慮到山路陡峭難走, 我本來也想拿100 鋼瓶的說.

11月15日, 太陽預計在4點55分下山, 距離跟湯瑪斯約四點半見面還有一個鐘頭. 我突然想到, 萬一這把鑰匙不對, 開不了門怎麼辦 ? 日後被引為笑談事小, 揹著重裝白走一遭才叫神經. 我得先下去試試才成. 我捏著鑰匙小跑步下山,果然沒整我冤枉, 這次掛鎖應聲而開. 但在往回走的路上, 我第一次有了後悔進行這次潛水的念頭, 唉, 我這是何苦來哉 ! 到了最後幾階, 我簡直就是搥胸頓足的懊悔, 真想打電話叫他不要來算了, 然後我就聽到他卡車開上車道的聲音.….這將會是個非常漫長的一夜.

趁著夕陽餘暉照著小徑, 我們在五點十五分背著重裝到達海邊, 怎麼下來的也不必細說, 我知道我膝蓋上的永久性傷害又多了些. 又過了一會兒, 等到天色盡墨, 連最瘋狂的衝浪者都已收拾書包放學回家, 我們才開始準備下水. 下水過程絕對是一項挑戰, 我們手提蛙鞋, 在沙灘上頂浪一步一步的往水深處走去, 背著裝備下懸崖早已讓我雙腿發軟, 所以我大概被浪打翻四五次, 我早已忘了加州的海水是如此冰冷. 穿著7mm的防寒衣, 背著100鋁瓶要爬起來可不是簡單的事, 我隨隨便便一趟就幹了四五回, 真是佩服自己. 大概看我一直摔感覺好像很好玩, 所以湯瑪斯也試了一下, 結果只見他猛一個彈了起來, 尖叫道 “X的, 這水好冷” 我忍俊不住, 開始捧腹狂笑, 兩個瘋子, 等會龍蝦最好乖乖出來會客, 否則我就去告阿諾騙錢.

我下過的幾處加州海底都長一個樣兒, Help ! Kelp ! 叫做 kelp 的海帶從海底一直拉到水面, 在Malaga cove這兒, 水深僅十米左右, 海帶的密度也還算好, 我們在其中穿梭前進並不費事. 我以前潛過的 Laguna beach 及 St. Catalina island, 有些點海帶密度就真是高, 不但得靠雙手撥開海帶才能前進, 手上的潛水刀簡直就沒有入鞘的時候. 更扯的是, 過了三十米深, 就幾乎暗無天日. 而且深度大的地方的海帶都太長太厚重, 幾乎都拉扯不動. 不過, 相較於珊瑚礁的俗艷, 我其實頗欣賞這樣的水域. 試想, 如果你能像超人一樣飛翔, 你會選擇在草原或沙漠上空倘佯, 還是穿梭於大都市的摩天樓群當中 ? 在滿佈海帶的水域中潛水, 在視覺上因為有近距離且明顯的對比, 你比較有飛或懸浮在空中的感覺, 而且你得隨時調整方向去避開障礙物, 甚至微調自己的身體, 或縮肩, 或側身, 來避免異物糾纏. 你會重新定義自己身體加上裝備在三度空間上的定位, 你會碰到一些狀況告訴你那些平常在熱帶海域潛水十分好用的裝備, 到了這兒其實是多容易出狀況讓你進退不得. 回到 Malaga cove 海裡, 這兒長了一叢叢叫做 Eel grass的海草, 在潛水燈強光照射下, 呈現鮮綠的顏色. 草長約二十至四十公分不等, 密度頗高, 所以我幾乎看不到海底. 因為水淺, 所以海浪的影響很明顯, 把海帶, 海草跟兩名潛水人甩來甩去, 並不會覺得不舒服, 反而有種奇怪的熟悉感覺. 我跟在湯瑪斯屁股後頭踢水前進, 不花腦筋所以可以慢慢想以前曾經在哪裡有過類似的感覺. 嗯, 三十五年前台灣的平快火車就像這樣, 輕微的晃動不斷, 然後每隔幾秒給你來一下大的. 就在這樣的搖晃回憶當中, 我看到了今天的晚餐. 不是火車上的便當, 是深紅色加州 Spiny lobster. 流動的海水會不停的把海草撥來撥去, 偶而就會露出藏在其中的龍蝦. 這些龍蝦也厲害, 它們好像知道自己暴露於燈光下是不妥的, 所以幾乎只要草被撥開一看到一隻龍蝦, 那隻龍蝦就會開始移動. 看到這種情形, 我當下降低巡航高度, 但是問題來了, 我越貼近海底, 視野涵蓋範圍就越小, 看到龍蝦的機率也變小. 這樣要到什麼時候才抓的到七隻 ? 才下水不到五分鐘, 我覺得寒意已透進我的骨子裡, 冷的我直打哆嗦. 我感覺主要是冷在上半身, 下半身還算好. 別以為我已經尿在防寒衣裡了, 還沒還沒. 而是因為這件防寒衣是女人穿的, 雖然沒有明顯的胸部線條, 我上半身緊的很, 但下半身, 尤其是臀部, 卻頗寬鬆. 所以早就有海水灌了進去, 經過我的體溫加溫, 現在已經形成一股溫水保護層. 我知道我應該做什麼, 我應該拉拉上身的領口, 袖口, 頭套邊緣, 放些海水進來, 等會就會暖些. 可是…我實在做不到.

我聽到了 “吱吱” 的龍蝦叫聲, 偏頭望去, 看到一片矇矓外, 一團光霧在不自然的晃動, 我知道湯瑪斯已經得手了. 可我還在這兒回憶唸小學時冬天早上不能決定要不要洗臉的那種感覺. 好小子, 我得加緊腳步才行, 一咬牙, 先是拉開一點臉龐兩側的頭套, 冰水瞬間充滿了我耳朵四周, 我感到一陣強烈暈眩, 在幾乎失去意識的情形下, 我麻木的, 機械化的, 未加思索的, 繼續進行著在大腦皮質上殘存的電波給的上一個指令 : 我掰開手套上端, 拉扯防寒衣袖口, 讓海水灌進去, 哇, 這真叫痛徹心肺 ! 我覺得心臟好像都停止跳動. 但起碼意識恢復了. 再接下來是拉開胸前拉鍊…啊…啊….啊….啊…. 殺人啦, 無麻藥開胸大概就這種感覺.

他竟然說我沒以前強悍 !

好, 現在我準備好了, 可以開始上班. 我把燈交左手舉高, 側身前進, 右手前探約在海草上端十公分處游移, 我先實驗一下, 假想現在海水突然把草撥開露出一隻龍蝦, 我探手抓去, 嗯, 不成, 我目前的高度距離海底仍然太遠, 再加上本身浮力的牽制, 從伸出手到摸到海底的時間, 就算是螃蟹也給它跑了. 我上昇一些成為立姿, 確定放掉 BC 內所有的空氣, 重新下潛到比剛才更低的高度, 海草倒下, 我看到一隻龍蝦就在伸手距離內, 我的手猛地探出, 它還渾然不覺, 眼看就要得手,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 一陣湧把我推開, 海草也隨之覆蓋回去, 我連它是不是還在原地都不知道. 我嘴裡不乾不淨的咒罵著, 突然覺得週遭亮乎異常, 我回過頭, 湯瑪斯就在我背後, 燈下比了個 OK 的手勢問我. 媽的, 剛才這幕都給他看了去, 我以後怎麼做人 ! 回他一個 OK, 再裝作不經意的用燈沿掃一下他的腰腿間, 乖乖, 起碼已經兩隻落袋. 我用食指比比他再比比遠處, 叫他一邊涼快去, 老子這兒還有仇要報

所以, Malaga cove 這兒遍地是龍蝦, 我現在不用擔心運氣問題, 只要著重在技巧就好. 抓了兩隻螃蟹來練習, 一隻小小的, 另一隻大的足以吃撐兩個人. 我不知道我買的執照含不含螃蟹, 想到美國執法的嚴格, 兩隻都放了. 當天稍晚詳讀我的單日狩獵執照, 不只是螃蟹, 海裡爬的游的躺的睡的我只要抓的到都可以. 那隻大的…可惜了. 我現在等於是在海草堆裡游, 立志要找到剛剛被跑掉的那隻. 眼角餘光掃到一對發亮的眼睛, 幾乎同時我的右手已經按在它的身上. 抓龍蝦很重要的一個技巧, 是不要想在第一時間 “抓住” 它, 因為你快它也快, 除非是像喬峰或是蔡居福那樣真正的高手, 否則一般人要在那瞬間抓住理想部位是有一定的難度. 第一時間的第一個步驟, 是去按住它, 把它按在原處. 就好像美國警察逮人總是喝令對方趴在地上一樣, 人趴在地上有花樣也變不出來. 被按在石頭上的龍蝦有力氣也難施出來. 等到按實了, 再移動手掌到好施力的部位抓住, 就不怕它出力掙脫了. 我鬆開左手的電筒, 好幫忙把龍蝦尾收好塞進獵物袋裡.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想起, 我還沒量看看這隻龍蝦成年沒呢. 在美國,這是非常重要的, 以加州而言, 沒18不能帶上床, 沒21不能喝酒…真是莫名奇妙, 沒喝酒怎麼好帶上床 ? 乾脆直接規定沒21不准喝酒也不准帶上床就好了嘛. 總之, 我現在開始到處找我的龍蝦尺, 到底是放哪去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龍蝦尺, 我把手穿過繫手繩掛好, 有點猶疑下一步不知該怎麼做, 要精確的話, 當然得把龍蝦抓出來量, 我嫌麻煩. 就隔著網袋量吧. 嗯, 好像長度不是很夠…可是這是我今晚開張的第一隻耶, 還是先留著, 等會看看再說吧.
接下來的一分鐘, 我看到兩隻, 只抓到一隻. 第一隻沒抓到是因為我在第一時間不是伸手去抓, 而是…不准笑, 我的尺還抓在手上, 我竟然就伸尺過去比它的頭, 它還不快跑 !? 啊我到底是在想什麼 ? 抓到的那隻, 我用尺量了量, 高分過關. 我看了下殘壓, 還沒用到 350psi, 而我已經越來越得心應手. 以目前的進度來看, 今天晚上鐵定豐收.
我決定趁現在袋裡只有一隻的時候, 放掉那隻小的. 既然只能抓七隻, 我隻隻都要大的. 像這樣的準備不充分的夜潛, 就是會有讓你覺得兩隻手不夠用的時候, 如果在台北, 我一定戴頭燈, 就不會像現在這樣… 因為我的主燈是正浮力, 不能把它擱在地上當檯燈用, 晃來晃去的海水也不允許我這樣做. 我就想用兩膝夾住燈, 才試一下就發現不成, 因為失去雙腳的支撐及張開來做平衡, 尤其是把雙腳併攏屈膝, 等於是將身體縮成球形, 波西頓跟祂的部下馬上換上足球衣跳將出來, 把我踢過來滾過去. 希望湯瑪斯沒在注意我這邊, 否則看我這樣耍寶他絕對搞不懂我想幹什麼….我想幹什麼來著 ? 喔對了, 我想把袋裡小隻的放掉, 但首先我需要一隻手抓著今天晚上的第二隻, 大的那隻, 再來一隻手去解開網袋, 我另外還需要一隻手幫我把燈, 最好哪裡再伸一隻過來幫我做面鏡排水. 我略思索一下, 把正浮力的主燈繫在腕上然後放掉, 不行, 燈束直指海面, 仍然無法提供可以工作的光線. 我先把龍蝦換手, 因為在不停的出力對抗它的掙扎情形下, 我的手腕已經感到吃不消了. 我再想想, 掏出口袋裡的備用燈, 扭亮, 沒亮. 敲一敲, 亮了. 我把備用燈插在 BC 肩帶上, 好了, 現在我有了一個免用手持的工作燈. 接下來, 我試著用單手去解網袋下面的結. 這結不知是哪個天才綁的, 我連看都看不懂, 再說, 戴著這麼厚的手套, 別說單手, 四隻手一起也沒搞頭. 忙了半天都是白搭, 我啐了一口, 把大隻的也塞進網袋去跟小的作伴, 繼續辦正事要緊.

幾十分鐘下來, 海水的律動已經寫進了我的身體記憶系統. 現在的強湧不但不會害我失手, 我反而利用它帶來的額外推進速度抓到了今天晚上的第五隻. 隨著第七隻進袋, 我把龍蝦尺收好, 用手抹過雙臂, 大腿膝蓋, 上個一號, 開始找湯瑪斯. 一般而言, 夜潛找伴是比較簡單的, 看哪有光就是了. 但在這 Kelp 叢林, 好像沒這麼簡單. 我做了四次三百六十度都沒看到人. 我辨別方位, 朝岸邊移動. 過了許久, 就看到他趴在海底某處, 我靠過去, 是鮑魚耶. 看他沒有動作, 我身上沒有刀, 就又掏出龍蝦尺來遞過去, 並且做一個翹起的動作, 他伸食指在燈下左右搖動, 意思是說不. 我也沒詳讀我的狩獵執照, 以為鮑魚現在在這兒是保育動物, 就算了. 他問我殘壓, 我比給他一五零零, 他又指指我的網袋, 我比給他七, 不對, 這是一把手槍, 我伸出雙手, 一手比五, 一手比二. 他點點頭, 再用食指點點我, 加上中指比比自己的雙眼, 然後再用食指圈圈四周. 我想他是問我要不要再逛逛. 我做一個雙手抱臂然後縮肩的動作, 都快凍僵了還逛什麼逛 ! 他點點頭, 我怕他想在這兒一直聊下去, 趕快再用拇指比比上面, 他回一個 OK, 我不再多說, 對一下指北針, 帶頭朝岸邊游去.

我從小到大沒有帶過七隻龍蝦一起游泳, 這根本就是困難重重. 首先是重量問題, BC充氣只能將上半身抬高, 腿部降低, 會一直踢到網袋. 我最後把網袋自腰間解下, 用手提著游. 好不容易到了岸邊, 這裡的淺灘長, 太早捨蛙鞋用走的會容易被浪推倒, 我一直踢到網袋拖到沙底, 再翻過身來, BC充氣, 網袋擱肚皮上仰踢踢到氣瓶觸地, 才又轉身, 用四肢在地上爬, 直到水退下去可以把我的手掌露出來, 我才爬起來用走的. 儘管已經精疲力竭, 但一次也沒摔, 我安然的拖著我的獵物回到…嗯…嗯…美國本土.

我想要找地方休息, 湯瑪斯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別坐下去, 到上面再休息”我扯下頭套, 勇敢的對他說 “好, 你先走, 我跟著”

一百階, 我覺得待在水裡是最輕鬆不過了, 幹嘛上岸來. 一百五十階, 7mm 的防寒衣穿著實在是熱, 我已除下頭套, 拉下前襟拉鍊, 仍然在冒汗. 兩百階,如果我緩的過一口氣來, 我想開口請前面的大教練算算, 100鋁瓶空瓶跟半滿重量差多少, 我實在應該在底下把氣瓶的氣全部洩掉才對. 咦, 我當然可以現在做, 調節器就在我手邊, 不行, 湯瑪斯一定搞不懂我幹嘛這樣做, 何況用二級頭在水面上洩氣, 1500psi 搞不好等我走到上面還沒洩完. 突然走在前面十步遠的湯瑪斯的二級頭開始噴氣, 我如奉綸旨馬上跟進, 按下二級頭. 湯瑪斯停下來好像要說話, 我趕忙把噴氣止住. 他喘著說 “我這是鋼瓶你知道嗎 ?” 我諒解的說道“你活該” 我們繼續走, 一邊放氣. 他又停下來, 我們同時把氣止住好聽他說話 “要控制 free flow, 免的二級頭裡的零件凍壞” 我回答 “我這是租來的你知道嗎 ?” 然後搶先用力按下 purge button, 示意他繼續前進.

不知道第幾階, 我唯一的念頭, 是想把龍蝦扔了. 裝備畢竟貴了許多, 只要還有一口氣在, 拖也得拖回去. 但龍蝦, 怎麼會這麼重 ? 我在想, 我可以一隻一隻丟, 就丟在草叢裡…就當作是…放生, 搞不好它活得下去…它應該活的下去…或者, 我可以把整個網袋先留在小徑上, 等會兒再回來拿. 沒有裝備走這路應該會輕鬆很多. 我幾乎要說動自己了, 但一抬頭看前面那個外國人, 就覺得我要撐下去, 一整個晚上都熬過來了, 就這最後一分鐘, 你可不能漏氣.

帶著十四隻龍蝦, 我們像是兩名嗜吃海鮮的登山家一樣完成了最後的攻頂, 只除了絕對沒有人攻頂時會背這樣重的裝備. 不過我們完成了, 我們是今天晚上的贏家.

湯瑪斯的太太依娃已經在星空下生好了火, 空氣中彌漫著咖啡的香味, 如果是剛從寒徹骨的水裡爬起來, 一杯熱騰騰的咖啡絕對令人無法抗拒. 但現在, 在11月冰涼的夜晚裡, 我們兩個卻一身是汗, 喘到無法說話. 誰也沒要咖啡. 我們進屋去淋浴, 出來時牛排已經烤好, 我們BBQ, 喝酒聊天直到深夜. 六個人只吃了四隻龍蝦. 剩下的通通讓湯瑪斯帶走,
喔, 對了, 我抓到的第一隻, 長度尚超出標準近一公分, 依娃說它八成是在我們兩個男人爬上懸崖時又長大了些. 起碼我那天晚上睡的心安理得.

PS:台灣水肺潛水討論區轉載

Edited by 0o天空o0 on 19-June-2006 at 7:06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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